迟少少

决裂(伯玉)

话说到此处,大家也不便再问,又是闲聊起来,陈老板在后台卸了妆亲自将那点翠的行头装裱了送过来。这陈砚山本是北京城里叫的出名号的角,唱腔起伏跌宕,幽咽婉转,身段也是极具风流,只因着北地的战乱才举家迁徙到了上海。

这陈老板卸下粉墨倒与台上是两样的风范,他棱角分明,一双杏眼竟是满目坚毅,身上还着了戏服,打着千儿道:“倒是叫各位爷久等了”他说话间从徒弟手上取过装裱的箱子,双手递上:“这便是徐督军今儿拍下的行头,您瞧着是我叫人送到府上还是您亲自带回去。”

徐伯钧也行了礼,笑道:“本是我来迟了不曾目睹陈老板风采,怎么好劳烦您的人再替我送东西。”他转头示意副官去接箱子。

“这样也好,我连唱了两出戏,现下嗓子难受的厉害,东西送到您手上,我也好带班里的人回去了。”他说完又打了千儿,带着徒弟就要自顾离开。

     陈老板本是政商两界重金请来镇场子的角儿,众人怎会轻易放他离开,汇丰银行的经理便打趣道:“陈老板这才唱了两出戏怎么就急着要走,中秋佳节的吉利日子,您连台本子都改了,不唱嫦娥奔月,偏偏要唱梁红玉,罚酒!罚酒!”

     陈老板蓦地带了几分冷笑道:“就是今天这样的好日子才值得唱梁红玉。”

     众人心下更是不解,那经理又问道:“几日前听闻陈老板来了沪上连名号都更改了,叫,叫什么……”他低头思索,猛然间高声说:“陈玉树,对,就是陈玉树,也不知有些什么缘故。”

“缘故,”陈老板低头,眉宇间闪过一丝哀痛,他仰头间眉峰立起来,还是梁红玉的风范:“今儿本是挚友林思贤先生头七的日子,我本无意前来,实在是刚村先生几番来请,不能拂了他的面子,也请刚村先生见谅,实在唱不出一折嫦娥奔月。”他说完朝刚村宁次的方向浮了一大白。

厅内静的如无风的江面,波澜也没有,好半晌也不见有人来接话,那刚村宁次并不知晓其中内情,端酒站起身来就要敬他:“我听闻先生名号“陈玉树”,像是个风雅的好名字,是有什么来历?”

“刚村先生是东瀛人,自然不知道我们中国的文化,这本是南朝皇帝写的一首唱诗,名叫玉树后庭花。”他停下来,凌厉的眸子扫向众人讥讽道:“我们中国人怕是没有不知道的。”

“哦,刚村一向爱好中国文化,劳烦陈老板解释一二。”他谦虚请教的样子看在陈老板眼里,更是令人作呕。

“商女不知亡……”一个清丽的女人声音响起来,言语中有愁云惨雾般的哀痛,徐伯钧分辨出这熟悉的声音,几乎是立刻,就将她藏在了身后,声音却冷的骇人:“沈夫人也不看看场合,哪里有你说话的份。”

那陈老板夺过刚村宁次手中的酒一饮而尽,拂了拂戏服的袖子正色道:“这酒我也喝过了,告辞。”他森森的一双眼睛又瞪向徐伯钧:“这行头是挚友林思齐生前独爱的一出穆桂英挂帅所有,徐督军您千万收好。”说完便高视阔步离开了。

徐伯钧眉目颤抖了一下,又恢复如常取了香槟替刚村宁次解围,一屋子间自是你一言我一语热闹非凡。

一番觥筹交错,你来我往的酒席之后已是深夜十点,众人客套的告辞,徐伯钧却叫住了她:“沈太太不是有股份的事情要找徐某,明日怕是不得空闲,有什么事情还是现在解决了吧。”

朱玉桂随着徐伯钧坐上德制的军车,那司机向她点头问好:“沈太太好。”

徐伯钧歪在车椅上,疲惫的说:“开车去督军府。”

司机得了指示将车调转方向,一路驶向督军府,柏油马路在路灯的照耀下如掺了金粉的磨块一点一点化开,每一滴都闪着粼粼的波光。

车内满是压抑的沉默,朱玉桂到底忍不住问他:“沈家的钱为什么掺和了日本人的股票生意,我竟懵懂到今日才知晓。”

徐伯钧倦极了,低声答她:“我是为了我们的前程。”

“哼”她冷笑一声,又道:“怕是为了督军自己的前程。”

这一次徐伯钧没有答话,她再问:“那林思齐是怎么死的?”

上海无人不知,林老板故意挑衅日本人,大笔买进日本的钢材,后来又以质检问题拒收货物,只是不到半月,黄浦江便出现断手断脚又没了头颅的死尸,从衣着打扮才辨认出就是林思齐。

朱玉桂将头埋在双臂间,隐约有颤抖的含着眼泪的声音:“太难了,这太难了,我们沈家还不如得便处投井跳河,倒还死的干净。”

徐伯钧不想她悲痛至此,转身用手抚摸她的背脊,将她整个人搂进怀里,低声安慰的哄道:“没事的,怎么会有事呢?不论发生什么,你都不会有事的,我答应你。”

夜晚,朱玉桂到底是留宿在了徐府,连排的屋子隔壁也是中秋堂会的盛况,那声音听不真切,淡入淡出的隐约传了过来,全然没有中秋的团圆喜庆,应和住窗外的潇潇秋雨,唱的竟是一出生死恨“说什么花好月圆人亦寿,故国月明又在哪一州。”


还是有两段发不出来,不知道哪里不符合规定,喜欢看的朋友们可以进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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重要的事情说三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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